内容提要：

俄乌战争后，俄罗斯人的债务增长速度快于收入。俄罗斯人快速增长的债务，是俄罗斯经济战胜西方制裁的密码。战后一年半时间，俄罗斯家庭债务增长了49%。俄罗斯央行加到高达13%的利息，也未阻止俄罗斯家庭债务的快速扩张。快速扩张的家庭债务，导致俄罗斯债务风险大增。迅速增加的家庭债务背后，是俄罗斯成倍增加的破产人口。

一、俄乌战争后，俄罗斯人的债务增长速度快于收入

10月6日，俄罗斯《生意人报》发表的一篇经济评论文章，非常有意思，对于我们深入了解战争对经济的影响，特别是对贫民百姓的影响，颇有帮助。该文章说：在官员们高谈阔论俄罗斯在普京的英明领导下，一边对乌克兰发动战争为俄罗斯开疆拓土，一边抵御西方制裁，经济、工资和人口收入迅速增长。但权威部门公布的数据却让人大吃一惊，原来，经济和人口收入的增长，来源于更快地积累债务，超过33万亿卢布的家庭贷款，是帮助俄罗斯人迅速致富的密码。

《生意人报》是俄罗斯的官方媒体，偏向于经济新闻。这样一家官方报纸发表这样一篇经济分析文章，我有三点感慨：

第一、《生意人报》比我们大多数大媒体有职业操守，至少敢于发出与克里姆林宫不一样的声音，敢于揭露经济的真相，剖析经济存在的问题。

第二、俄罗斯官方媒体提供的为了解释经济问题的数据，无疑是值得信任的。在俄罗斯那样的新闻环境下，用假数据批评克里姆林宫，无疑是活腻了。

第三、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将很多关键性数据隐藏起来了，让外界很难轻易了解俄罗斯的经济真相。在俄罗斯央行公布的数据中，俄罗斯的企业负债、政府负债、居民负债、流通中的货币供应量等数据，也不定期公布了。偶尔能看到，也是他们为了说明某种事情公布些许数据。《生意人报》披露的债务数据，对我们研究战争对俄罗斯家庭的影响，意义重大。

二、俄罗斯人快速增长的债务，是俄罗斯经济战胜西方制裁的密码

就如《生意人报》所言，半个月前的9月18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关于编制2024-2026年联邦预算草案的会议上发表讲话时称，俄罗斯经济经受住了西方制裁的冲击，预计2023年俄罗斯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有望增长2.8%。

普京在讲话中表示，面对西方前所未有的制裁冲击。2023年的俄罗斯GDP已恢复到2021年的水平，这将为经济进一步稳定和长期发展创造条件。

普京还说，2023年4月对俄全年GDP增速的预计为1.2%，但事实上，俄罗斯已经超越了这一目标，到年底，GDP增速可能达到2.5%、甚至2.8%的水平。

此前的6月7日，普京在致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参会者的贺信中援引经济专家的话表示，2023年全球经济发展将持续放缓，预计俄罗斯GDP将增长1%至2%，家庭收入将增长4%至5%。

三、战后一年半时间，俄罗斯家庭债务增长了49

%但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2023年8月份俄罗斯家庭对银行的债务达到了33.1万亿卢布，比7月份增长了3.1%，比2022年底增长了15%，比战前的2022年1月份增长了49%。

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显示，俄罗斯家庭贷款大幅增加，从构成因素看，主要是抵押贷款大幅度增加。8月份比7月份增加的1.01万亿卢布家庭贷款中，抵押贷款增加了5790亿卢布，达到16.5万亿卢布，占到债务总额的接近一半。

其他类型的债务也在快速增长，比如消费贷款的债务增加了3140亿卢布，达到13.4万亿卢布，汽车贷款增加了620亿卢布，达到1.5万亿卢布，其他贷款增加了550亿卢布，达到1.7万亿卢布。

四、俄罗斯央行加到高达13%的利息，也未阻止俄罗斯家庭债务的快速扩张

可怕的是，快速增加的贷款并未停止奔跑的脚步。根据初步数据，9月份，由贷款制造的虚假的市场繁荣仍在继续。

俄罗斯中央银行和俄罗斯政府当然也意识到家庭债务在战后一年半的时间增长42%所蕴含的巨大债务风险，特别是当债务增速为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速（现价）2.1倍、贷款利息高达13%的时候，意味着家庭偿还能力的大幅度下降。

因此，俄罗斯央行试图为抵押贷款市场降温，但迄今为止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8月份发放抵押贷款的金额创下普京领导俄罗斯20多年来的记录： 8490亿卢布，但大概率会在9月份被打破。

国际文传电讯社报道称，VTB合作伙伴渠道销售主管Evgeny Dyachkin表示，该国第二大银行和抵押贷款机构VTB在9月的三周内发放的贷款数量与创纪录的8月份一样多：“在三周内，贷款量达到1740亿卢布，这已经成为VTB抵押贷款业务历史上的记录”。8月，VTB发放了约1800亿卢布的抵押贷款。

最大的债权人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Sberbank）也正在重复8月份的结果。该银行表示，从9月1日至9月24日，它发放了12.14万笔4500亿卢布抵押贷款，日均187.5亿卢布。而该行整个8月发放了约14.6万笔5174亿卢布贷款，日均只有166.9亿卢布。Sovcombank抵押贷款部门负责人Olga Kovalenko在回应记者询问时虽然没有透露数字，但明确表示抵押贷款的需求比8月份更多。

根据Frank RG的快速监测，9月份俄罗斯家庭的抵押贷款比8月份加速得更多。该部门预估俄罗斯9月份发放的抵押贷款将增加9620亿卢布，这比创纪录的8月份的5790亿卢布还要多。由于俄罗斯央行8月份将关键利率提高到12%，9月再次提高到13%，因此比抵押贷款利率更高的其他家庭贷款增长将比8月份要少。但整个家庭贷款新增数量，将接近1.12万亿卢布，比8月份增长10.9%左右。

五、快速扩张的家庭债务，导致俄罗斯债务风险大增

俄罗斯银行专家表示，希望央行8-9月份两次加息，以及央行新采取的贷款限制性措施，能够给快速增加的家庭贷款降温，最慢需要在年底看到家庭贷款迅速放缓。

与此同时，俄罗斯的加息周期似乎还没有结束：经济学家和金融学家们已经毫不怀疑，由于通胀加速，俄罗斯央行将在 10 月底再次加息。在俄罗斯，关于“是否会加息”的辩论已被“它将加息多少”所取代。大多预期到10月底，关键利率将从13%加到15%。

此外，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逾期超过90天的问题抵押贷款的比例仍处于0.6%的历史低位。

但俄罗斯的经济学家们认为，这是由于贷款的快速增长掩盖了问题贷款的增长。 比如10万亿贷款有600亿逾期贷款，逾期率为0.6%，一年后20万亿贷款有1200亿逾期贷款，逾期率也为0.6%。但实际上逾期贷款规模增长了100%。

PF Capital首席经济学家叶夫根尼·纳多申（Evgeny Nadorshin）就认为，俄罗斯银行已经积累了“大量质量不高的逾期贷款。不能让这一年半高速增长的贷款掩盖债务风险“。

六、迅速增加的家庭债务背后，是俄罗斯成倍增加的破产人口

高等经济学院教授叶夫根尼·科根（Evgeny Kogan）担心，加速的通货膨胀将减少家庭的可支配收入，因此家庭的破产和逾期债务可能会急剧增加。 他认为，家庭信贷过度，零售贷款的增长速度快于公民收入，这意味着如果经济形势不能及时好转，违约数量将会增加。考虑到新一轮加息的可能性，俄罗斯家庭债务风险爆发的时间不会太久。

叶夫根尼·科根表示，今年，已有25 万俄罗斯人被宣布破产，年底会超过30万，去年有27万人被宣布破产。而自2015年启动该程序以来，他们的人数虽然超过100万人，但其中接近6成是对乌克兰战争之后新增的破产人口。前6年只有43万人破产，年均7.17万人。后2年57万人破产，年均28.5万人。战后年均破产人数是战前的接近4倍。利息继续增加之后，破产人口还会迅速增加，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

而考虑到战争加剧了俄罗斯人的收入分化，即在平均收入增长的掩盖下，高收入者的收入获得比低收入者更多的增长，这意味着俄罗斯家庭债务的风险更大。

俄罗斯中央银行的统计数据显示，8月份俄罗斯人的银行定期存款增加了9250亿卢布，是自2022年3月至4月以来的最高水平。8月份俄罗斯人在银行的存款总共增加了5326亿卢布，其中包括810亿的外国资金。

一面是家庭新增贷款创纪录，一面是家庭定期存款创新高，这意味着中低收入阶层因为收入增长远低于通胀，更多地需要依靠银行贷款维持生活。但高收入阶层获得了更高的收入增长，因而有更多的积蓄来增加银行的定期存款。

【作者：徐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