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流通中的货币罕见收缩，M2环比减少1.2%，M1环比减少3.7%。居民存款、贷款双降，居民部门持续收缩资产负债表。企业投资意愿冷淡，企业部门存贷款也大幅度回落。异常的金融数据发出强烈警告，缺乏经济体制改革的单边货币宽松政策，基本失效。

非常出乎意料，在海关公布了看上去尚可的出口数据，国家统计局公布了看上去还行的物价数据之后，央行有意安排在周六下午公布了4月份的金融数据。颇有深意的是，在金融数据报告中，央行还有意只给出前4个月的增量，不披露其中4月份的具体数据，其良苦用心，全体现在历史罕见的一连串负数上。

一、流通中的货币罕见收缩，M2环比减少1.2%，M1环比减少3.7%。

2024年4月末，广义货币（M2）余额为301.19万亿元，同比增长幅度从3月份的8.3%回落到7.2%，环比上个月，M2罕见收缩了3.6万亿元，收缩了1.2%。狭义货币（M1）余额66.01万亿元，从3月份的增长1.1%，转为同比下降1.4%，环比收缩了3.7%。

第一财经认为，M2增速明显回落，是因为2023年是疫情放开后的第一年，导致基数较高。但即使从剔除基数影响的2023年到2024年4月末两年平均增速看，M2的平均增幅也达到9.8%。而2018年以来，M2同比也少见低于7%的增速。

华创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张瑜等人则认为，存款“搬家”致M2回落。该观点认为，居民购买理财的热情升温，银行存款向理财等非银产品分流转化，非银机构资金充裕，从银行借钱购债的需求降低。

但实际数据并不支持这一说法。因为3月份和4月份的非银行金融机构新增存款，分别流出了1475亿元和6212亿元。

因此，所谓资管产品募集增速回升较快，较大程度分流了银行表内存款，货币流动性仍然保持了合理充裕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二、居民存款、贷款双降，居民部门持续收缩资产负债表。

4月份，住户部门新增贷款为净减少5166亿元，这是自2022年以来，第三个4月份住户贷款净减少。并且减少额度逐年放大，2022年4月减少2170亿元，2023年4月减少2411亿元。但今年4月减少额度同比扩大了1.1倍。

在存贷利率均多次下调之后，1-4月，住户部门新增贷款8283亿元，同比减少了64%。

与此同时，住户部门存款也在大幅度减少。4月份净减少18755亿元，同比多减少1.73万亿。1-4月，住户部门存款累计减少1.8万亿，而去年同期为净增加2.9万亿。

从住户部门存贷款双双减少这一趋势来看，由于房地产销售持续萎缩，4月份乘联会公布的汽车零售量同比也下降了5.7%，这应该属于一方面居民对新增住房投资和大宗商品消费非常谨慎导致居民贷款萎缩，另一方面，由于我们住户部门的债务收入比去年就超过了140%，利息收入比也超过了可支配收入的增长幅度，导致住户部门为了降低债务风险和债务负担，主动提前偿还贷款，修复资产负债表。

这一观点三郎去年4月份在分析一季度金融数据时就给出了趋势判断。回过头来看，这一判断是成立的。

三、企业投资意愿冷淡，企业部门存贷款也大幅度回落。

4月份，虽然企业贷款还未恶化到像居民部门一样净减少，但面对历史超低的贷款利率，企业增加贷款的意愿比较低。

4月份，企业新增贷款8600亿元，看上去同比增加了1700亿元，但扣除其中8381亿元的票据，真实的贷款意愿仅剩不到300亿元。其中新增中长期借款4100亿元，为近几年的较低水平。企业1年期以内的短贷则净减少4100亿元。

1-4月，企业新增贷款8.6万亿，同比减少11%。这反映出企业对扩大再生产，比如新投资项目，设备改造等意愿较低。

非金融企业的新增存款收缩得更为厉害。虽然历年来4月份因为交税、还贷，企业存款一般都会净减少，比如2021-2023年4月分别净减少3556亿元、1210亿元，1408亿元。但今年4月份减少得特别厉害，今年4月份非金融企业存款净减少18755亿元，是前三年4月平均数的9倍。

1-4月，企业存款净减少17694亿元，而去年同期为净增加29341亿元。企业新增存款净减少，从财务角度看，意味着企业的生产经营应该处于收缩状态。

四、异常的金融数据发出强烈警告，缺乏经济体制改革的单边货币宽松政策，基本失效。

我们这一轮降息降准、货币宽松，始于2021年下半年，至今接近3年。但央行从来没有公开回应，为什么一直在降息降准，货币宽松，企业投资意愿依然不高，居民消费意愿依然低迷？

其实我们都知道，耶伦也非常直接地告诉我们，我们目前的经济困境，主要是需求不足，供给过剩。

供给过剩，价格下降，供应端的价格信号PPI同比已有19个月下跌，4月份同比下跌2.5%；生产者购进价格指数也有14个月同比下跌，4月份同比下跌3%。在这样的强烈的价格信号指引下，企业自然不敢盲目投资扩产。

而居民需求不足，并非一些脱离实际、远离底层的专家学者所判断的有钱不愿消费，而是实实在在没钱消费。

虽然截至4月份，居民部门存款余额高达143.7万亿，人均存款超过10万亿元。但由于一方面个体户和灵活就业人员的周转资金混入其中，另一方面20%的中高收入阶层占有80%的存款，其实接近一半的中国人，月可支配收入不超过1500元，存款账户上的存款不超过4位数。

在资产价格处于回落阶段时，有钱的中高收入阶层不会去投资，没钱的中低收入阶层想买房、买车也白想，因为他们的第一要务是尽力维持一家人的基本生活。

这就是无论央行怎么降准降息，居民部门也没有意愿贷款消费，反而主动修复资产负债表的基本原因。

要走出这一困境，唯有深化经济体制改革。

一要改革收入分配制度，将国民收入中更多的比例分配给劳动者；

二要改革社会保障制度，缩小机关事业单位与企业、与农民的社保、医保差距，让所有的国民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多消费；

三要改革经济发展的模式，尽快从投资模式转移到消费模式上来。

四要改革要素分配制度，政府要主动放弃对资源、资本要素的控制，建立完全的要素市场。

【作者：徐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