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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第七十一期（总第741期）

今天，在很多学校，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很多学生一下课，就扎堆去厕所，直到打上课铃才慢腾腾地出来。很多时候他们并不一定真有内急需要解决，而只是单纯地待在厕所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而已。

这就奇怪了，在什么地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么一个有味道的地方呢？

如果你不是学生，或者你不是老师，没有置身其中，就很难理解。会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古怪，不可思议。但如果身处其中，大约就能明白一二了。

原来，厕所是整个学校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

监控在学校的普及是逐步推进的。最初可能是安装在操场上，然后是在楼道中，是为了学生追跑打闹过程中一旦出现伤害事故定责来用，可以有图有真相。后来呢，就从操场、楼道，进一步侵入到教室了。教室的监控最初是为了重大考试防止作弊而设，只在中高考或者会考等考试时启用，后来则期中、期末考试也启用，再后来则每一节课都打开，完全常态化了。

不但常态化，而且技术越来越先进，甚至有些监控自带分析平台，能够抓取学生的每个微小动作和表情，由此判断分析该生是否在认真听课。这套系统被美其名曰为“智慧教室”。

如果有人调查一下学校中摄像头的数量，一定会觉得非常惊人。总而言之，这些监控主打一个全天候，无死角。

因为厕所是非常明显的牵扯到隐私的地方，所以厕所成为学校里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这片“净土”就成为一些学生的“乐土”，他们在那里找到一个放松的所在。几年前看到新闻说，某学校准备在厕所里也设置监控，后来因为民意汹汹而作罢。不过，最近又在新闻上看到有学校准备在厕所里安装报警装置，理由是如果一旦出现校园霸凌，可以及时按动报警装置，至于后续如何，没有看到，大约学校里这最后一块“净土”也要沦陷了吧。

不但有“技防”，还有“人防”，听有老师在介绍自己的班主任工作经验时，就特别提到要在班级中培养“自己人”，以便可以随时掌握班级中发生的种种情况。就是不知道这个“自己人”，如果一旦被同学发现了，他（她）原来不是“自己人”，而是一个卧底，是那个经常给自己的“打小报告”的人时候，会怎么样呢。

可能有人会说，又不干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怕监控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大大方方地摆到光天化日下来做，非要躲起来呢？事实上，还真不一定是因为干坏事才要躲起来。不愿意被监控，这不过是人对于自由的一种本能追求罢了。

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具体到现实中，真为了自由而选择抛弃生命，抛弃爱情的人可能并不会太多，因为这是牵扯利益计算、价值追求等多种因素的复杂问题。但对自由的渴望，却是实打实的，是人人都具有的。

我们的教育，应该培养学生独立完整健全的人格，时时处于监控之中，时时处于强制之下，这与教育目标完全相悖。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外力的强制，看似能在短期内部分地解决问题，但长期看只会让人没有任何羞耻之心，想尽一切办法逃责。只有真正调动人的内心情感，以道德礼仪来教化，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可能有人会说，不装监控怎么行啊？学生打架说不清啊，学生自我伤害也说不清啊。还有很多其他问题如果没有监控也说不清啊。“去查查监控”，已经成为某些老师在面对问题时的第一反应。

最近，在魔都某中学，体育课上，有两名女同学偷偷潜回教室，在全班同学的水杯里挨个放置“具有清洁漂白作用的混合液”（依据警方通报），结果导致多名学生健康受损送医。很多人看了这个新闻，可能第一反应也是，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没有监控怎么行？

这些确实是个问题，但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当我们的监控越装越多，这类问题是大幅减少以至于绝迹了呢？还是依然层出不穷呢？当教育中人与人（学生、老师、家长）的彼此信任越来越稀薄时，监控是让彼此加深了信任，还是更为怀疑了呢？

如果能把以上这些问题思考清楚，对于无处不在的监控应该持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自然就清晰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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