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

陷入衰退焦虑的霸权是国际体系最大的威胁来源，华盛顿再度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美国众议院计划在本周二或周三，就要求中国科技公司字节跳动在6个月内剥离对TikTok的控制权进行表决，而这一提案上周已经在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获得通过。

这项提案最初是由美国国会众议院“美中战略竞争特别委员会”主席、强硬反华派加拉格尔提出的。需要注意的是，加拉格尔此前因为在共和党弹劾拜登政府国土安全部部长的表决中“跑票”而遭到共和党内部谴责，已经在几个月前宣布2024年不再谋求连任，所以，这项提案可以看作是一名反华政客在国会已经穷途末路、没有前途的情况下，以癫狂姿态试图留下的一份遗产。

路透社称，众议院能源和商务委员会通过该提案是自特朗普政府2020年试图封禁TikTok未果之后“势头最猛烈的一次打压”。而且，相比此前拒绝就此发表看法，白宫新闻秘书3月6日在例行记者会上肯定了该提案，这被认为是白宫态度“朝前迈进了一步”。

与2020年那次对TikTok的未果打压相比，这次“强制剥离”提案的特点是更加直接，聚焦于劫掠：明确要求字节跳动剥离TikTok，也就是在股权和治理结构上实现剥离，直白地说，就是以国家安全的理由，要求字节跳动把TikTok低价出售给美国政府认可的行为体，否则，就采取措施进行封杀。这次打压的理由，仍然是莫须有的“国家安全威胁”，即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坚持以“中国是美国竞争对手，字节跳动是中国公司，TikTok不可以被字节跳动持有”的荒唐逻辑为由，要求实施资产剥离。如果实现，将意味着美国国会推出了一条新的“规则”：任何公司，如果其母公司所在国家被美国认定为“国家安全威胁”，那么就必须进行资产剥离。

整个提案不仅透露出美国少数麦卡锡式议员反华反得走火入魔的癫狂，也折射出他们短视和以自我为中心的愚蠢。华盛顿的这种做法，如果成真，其他国家尤其是印度等对待外资有着特殊行为习惯的国家，是可以复制的。客观地说，在全球范围内做生意且拥有众多资产的美国企业，如谷歌、脸书、X、英伟达、特斯拉、英特尔、苹果等都可能遭遇类似威胁。以美国政府的历史记录，要提出这些公司构成“国家安全威胁”的证据，可以说是唾手可得的。参照类似的逻辑，如果将来看到印度等国家的立法机构通过立法，限期剥离相关美国企业在当地的资产，并要求出售给当地企业，否则就予以封禁，人们也不应该感到太大的意外。那个时候，华盛顿也不要暴跳如雷，毕竟第一个打开潘多拉盒子的就是它自己。

相比特朗普时期而言，TikTok此次的反应更加具有可操作性：在界面上为1.7亿名美国用户提供了一个选项，用户如果愿意，可以直接定位自己所在区域的国会代表并打电话，建议议员不要支持相关提案。这个举措，根据英国广播公司的报道，直接震惊了国会山的不少议员，他们接到了100到1000个电话，有的议员因为选区里TikTok用户太多，不得不直接拔了电话线，以避免被愤怒民众的电话所淹没。这个戏剧性的场景说明，和华盛顿一样，很多国会议员高高在上的时间太长了，过度自以为是让他们虽然整天举着民意代表的标识，却早已与大多数美国民众的真实生活脱节。

拥有1.7亿美国用户的TikTok，不仅仅是一个短视频平台，还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它与美国民众日常生活深度绑定。当然，习惯居高临下且自以为是的这些美国议员们不会轻易低头，比如加拉格尔，他都不谋求连任了，当然不介意得罪选民。值得注意的是，在目前民调中势头占优的共和党人、前总统特朗普公开反对禁止TikTok；而陷入各种泥潭的民主党人、现任总统拜登则对强制剥离提案表达了微妙的支持态度：“若他们通过法案，我就会签字。”

直白地说，即使这个法案最终获得通过，美国政府能够真实采取的行动，本质上也就是心理施压。当然，如果华盛顿继续沉浸在霸权衰退的焦虑心态中，完全可能采取更加激进的技术手段。可以确定的是，华盛顿在相关问题上采取的行动越激进，越能折射出它日益强烈的衰败焦虑。

对TikTok的劫掠，是“美国反对美国”的最新体现，也是华盛顿以错误方式试图避免衰败和维系霸权的又一个例子。短期内，如何避免这样一个因为持续陷入深度焦虑而变得日益胡作非为的美国对世界构成越来越大的伤害，应该成为各方共同关注的焦点。（作者是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教授）▲